柳堡的“故事”

　　“柳堡”这个地方原来叫留宝垛、留宝头。关于它的来历，民间有一个传说：从前，有位状元南下赴任，因大运河上匪夷为患，改走东荡，行至此地，突遇风雨，便在岸边插下宝剑系船，天晴开船，却把宝剑忘在岸上，故名留宝，当地人又叫刘坝。1943年新四军1师3旅7团曾驻扎此地，该团《战斗报》主编胡石言，根据此间的生活积累和人生体验，写了一部小说，给作品起名时，总觉得“刘坝”不太切题。于是结合当地沿河柳多的特点，又联想到“柳”字多情，便将“刘”改为“柳”；同时考虑到“坝”字无兵味，而“堡”字有“战斗堡垒”之意，遂将小说定名为《柳堡的故事》；随着小说的出版发行并成功地改编拍摄电影，柳堡这个名字也因此风行天下。
　　看到影片《柳堡的故事》的时候，我还是个大学生，懵懵懂懂的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直觉感到故事不错，取景很美，后经了解，柳堡镇就在我们江苏的宝应县，多次想去都没能成行，所以对它的概念基本还停留在影片的印象里，其实这已经就够美的了，没想到到了那个地方，看到的比这个还要美！我们去的小村庄，就是拍摄影片的地方。据说当年摄制组在这里拍摄了两个月的外景呢！那些道具不知是原有的还是仿制的，至今依旧在，对此我们饶有兴致，你去转一下风车，我来踩一回水车，他去推一把磨子，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参与能够重温人物曾经的感觉。影片中经常出现的那条河流，现在明显拓宽了许多，水面更加开阔，水势更加丰沛，黑瓦白墙，倒影绰约，静谧淡雅，和谐清新，沿岸杨柳在微风的拂动中更显柔情万种，透过稀疏的柳丝，可以看到远山如黛，河道如网，更有广阔的田野上，盛开着一片片金光灿烂的油菜花。
　　关于《柳堡的故事》创作灵感的来源，胡石言坦言得力于真人真事的激发。“1943年冬，我们新四军1师3旅7团在宝应开展抗日游击战。当时，19岁的副班长徐金成向我汇报：‘我很想开小差。’‘为什么？’我十分诧异。他说：‘我爱上了房东家的姑娘二妹子，她也很爱我，我不想跟部队走了，我想留下当民兵。’我说：‘军人不能和老百姓谈恋爱，你们约定没有?’‘没有，我怕哪天吃颗花生米，牺牲了，害她白等。’1945年9月，这位侠骨柔肠的小战士在丁蜀山战役中牺牲了。1949年南下，他的战友特意绕道刘坝头告诉老房东，姑娘这才出嫁。每想起这件事，我就不能平静。我想，我们的战士为了人民的解放，不仅献出了自已的生命，也牺牲了他们的爱情。我决心用文艺的形式表现出来，便创作了小说《柳堡的故事》。”对此种说法，作者介绍得有根有据，有声有色，但有人却偏是将信将疑，不断责疑，认为这个故事的主人翁，不是别人就是胡石言自己。
　　孰是孰非，我们不予评说！但这部影片于1956年一经出现，就以令人耳目一新的姿态，闯入了人们的审美视野。没有展现刀光剑影的宏大叙事，而是聚焦不应忘却的个人情感。导演王苹以独特的女性感觉和独到的视听语言，叙述了一段兵民之间的爱情故事。写儿女情长未必就是英雄气短，在血与火的洗练中诞生出来的浪漫和温馨，也许更为弥足珍贵！不知道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有多少隐秘的爱情故事，已被无情的岁月给埋没消散了，所以对于今天的爱情表达已臻毋庸讳言的人们来说，看到当年敢于闯进这个人迹罕至领域的作品，应该油然而生出一份由衷的敬意！真的要感谢像《柳堡的故事》这样的优秀作品，在那个年代能够勇于直面现实，破冰而行，用如此生动丰富的影像，记录下了这么纯净美好的感情。同时，编导在表现这种纯净美好的感情时，也善于融情入境，注重情景交融，将故事穿插于江南水乡的风车、杨柳、板桥、轻舟等优美画面之中。那个担纲女主角的陶玉玲，更是对人物的理解深刻到位，玲珑剔透，别看这是她第一次登上银幕，她却硬是把一个温婉贤淑的“二妹子”演得出神入化，栩栩如生！
　　由于“二妹子”形象的成功塑造，不仅代表着艺术的成就，也渐渐地泛化成现实中的形象。在参观“柳堡二妹子模范民兵活动中心”的过程中，我们耳闻目睹了许多本地版“二妹子”的故事。其中给我印象深刻的，还有一幅叫《我送亲人过大江》的照片：画面聚焦的中心就是一个拼命摇橹的大辫子姑娘的背影。背影的构图异常奇特，而背影后面的故事更为动人：1949年4月22日，解放军打过长江，在炮火连天、万船竞发中，一位身材瘦弱的大辫子姑娘拼尽全力使劲划桨，好像把对敌人的仇恨都凝聚在手上，以致汗水一滴滴浸在额头也顾不上擦拭。这个情景被当时的新华社八兵团军分社摄影记者邹健东看到了，他迅速用相机将她拍摄下来，没想到，这幅定格历史的照片，后来却产生始料不及的广泛影响。当时，邹健东并不知道，在迎着敌人的炮火冒死将解放军送过大江的大辫子姑娘叫颜红英。时光飞逝，几十年间，他始终不能忘记那个大辫子姑娘的背影。他写文《扬中的小姑娘，你在哪里？》，还到处发表照片，多次向这个大辫子姑娘发出寻找的呼唤。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，邹健东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颜红英的正面。
　　现实的故事犹如弹筝，声声拨动着追忆之弦。回来以后，我忙不迭地在网上寻寻觅觅，找到了影片《柳堡的故事》。现在看来，画面虽是黑白的，还有点沧桑斑驳，但故事却一点都没有褪色在时光里，依然经典，依然精美！当那个熟悉的旋律，在战士们为田老头修葺房屋再度嘹亮响起的时候，我的眼前又仿佛浮现出了江南水乡的旖旎风光，还有那些已经令人如痴如醉、至今仍回味无穷的故事:“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，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，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，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