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人手指引发的财富

他就是徐卫东。2012年7月30日，记者去他的葡萄园采访时，他正采摘了十多个品种的葡萄，请游客品尝。徐卫东说，这些葡萄的味道可不一般。
游客：青梅香味，青梅。
游客：蜂蜜的香味。
徐卫东：蜂蜜香味。两个蜂蜜香味，还有呢？
记者：什么香味？
游客：好像话梅的味道。
徐卫东：话梅，话梅的香味。
游客：荔枝味这个。
徐卫东：荔枝味。
荔枝味，蜂蜜味，话梅味……葡萄怎么会有这么多种味道呢？徐卫东却告诉记者，葡萄的味道至少有三十多种，我们平时吃到的仅仅是其中的一种。
徐卫东：葡萄是很神奇的，菠萝有菠萝味，香蕉有香蕉味，其实葡萄的味什么都有，有玫瑰香味的葡萄，有蜂蜜香味的，有草莓香味的，有香蕉香味的。
但是，想要吃到这么多味道的葡萄，很不容易，整个江苏省也只有徐卫东这里才有。
在徐卫东1500亩葡萄园的角落，这些大棚从不向外界开放，采访期间，徐卫东却带记者走进这里，第一次公开了他花六年时间砸下千万元钱培育出来的一个新品种。
徐卫东：看好了，不要眨眼，这就是最好的小辣椒。
记者：这就是小辣椒？
徐卫东：小辣椒。还没有公开过。
这种看起来像一串辣椒的葡萄，记者也是第一次见到。在徐卫东的葡萄园里，像这样奇特的葡萄随处可见，仅这片地就有一千多个品种。这是世界上最小的葡萄，一穗才相当于普通一粒葡萄的大小，就是长熟了也就这么大。
记者：它也不能吃？
徐卫东：能吃。尝一下。拿好了，拿好了。什么味道？
记者：太小了，没尝出来，没尝出来味道。

徐卫东卖的价格比别人贵上十来倍，但他的葡萄却供不应求，规模也是当地最大的。每年，他的采摘园不仅吸引大批游客，也吸引了很多同行。说起他，很多人都竖大拇指。
徐卫东的朋友周军：可以和葡萄对话的一个人，他的心等于说和葡萄在交流。
葡萄种植户杨学俭：种这么多的地，能种到这么好的人很少。如果是我，我不可能。
张家港市科技局农业与社会发展科科长顾仁芳：这个人不是简单地种葡萄，不是一般的个体户。他种这个葡萄，不是图一口饭的事情。
现在，徐卫东因葡萄名声在外，可谁能想到，他曾蜗居在一间破屋里，守着两亩地，六年一无所获，生活穷困潦倒，被周边人认为是没出息的憨豆。那么，徐卫东是如何从憨豆坐上葡萄界的头把交椅，积累千万财富的呢？
这是一个废弃的葡萄园。1996年，徐卫东和妻子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已经住了六年。夫妻俩守着这两亩葡萄园，眼看着同学们都开上了小汽车，徐卫东还像这样在街边摆摊卖葡萄，挣的钱连一家人吃饭都不够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门坏了，然后用个三角板钉一块，用个三角板钉一块。
记者：一块门板？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八个补丁。
种葡萄种得连自家大门都要打补丁，妻子不止一次劝徐卫东改行干点别的，可徐卫东却干出一件更让人不理解的事，他竟然拿全家仅有的三千元积蓄，偷偷又承包了二十亩地种上葡萄。一个月后，妻子才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这个事儿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肯定难受的，是不是，每个人都这样子的。好，我不想讲了这个事情。
饭都吃不上了，还要去种葡萄，妻子认为徐卫东就是个没出息的人，一气之下回了娘家。朋友也说徐卫东傻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憨豆。
徐卫东的朋友赵惠忠：憨豆，憨豆就是傻瓜，就是说，太憨了，意思是太傻了。
徐卫东的朋友周军：脑子坏了。有的时候，同学慢慢地也远离他了，不理解他了，他去种葡萄，以为他没出息。
当时，葡萄都在地摊上卖，七八毛钱一斤都没人要，当地几乎没人规模化种葡萄，徐卫东为什么还要种呢？原来，就在之前一个月，徐卫东去郑州参加了一次培训，在那里有一种葡萄比他原来卖的贵上了一百倍。
徐卫东：88元。当时我问这个服务员，这是不是写错了。她说没写错，这就是88元钱500克。她说，这个葡萄不是我们国家的。真的是懵了，原来葡萄还可以卖这么贵的价格。
一斤葡萄居然卖88元，这深深刺激了徐卫东的神经，他想用这个葡萄让老婆过上好日子，更想在葡萄行业做出点成绩。为了不让妻子担心，他先斩后奏包了地，买了葡萄种子。可葡萄没种下，他却先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。
1997年6月的一天，徐卫东正蹲在地上拉水泥柱盖大棚，一不留神，钢丝断裂，一百五十多斤的水泥柱直接砸中他的头。
徐卫东：完了，出大事了，当时自己一摸，浑身是血。
徐卫东整个额头被砸得血肉模糊，紧急送到医院，妻子也从娘家赶到。医生提出，如果不马上手术，将有生命危险，可徐卫东却提出一个让人震惊的要求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他脑子还是清醒的，还能说话，就叫不要打，就不要打麻药。
徐卫东：担心会不会留下后遗症，全家的身家性命都在葡萄园里，能不能吃上饭还要靠葡萄，所以我不能离开葡萄，葡萄也不能没有我。

徐卫东曾听人说，打麻药会伤大脑，他怕打了麻药，自己变傻了，影响种葡萄。虽然医生一再告诉他，这种风险微乎其微，可徐卫东却不想冒任何风险。他额头上这条疤痕就是没打麻药缝了七针留下的。说起当时的情形，妻子仍然感觉心疼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缝的时候，我就听见那个线的声音，就是在拉的那个声音，线过去的声音，挺揪心的听了。
这件事后，徐卫东憨豆的外号叫得更响了。但谁也没想到，这个大家口中没出息的憨豆，竟然有一天会一炮而红，短短四年时间就积累下千万财富。
1998年，让徐卫东头破血流的葡萄成熟了。当时这个葡萄在国内很少见，也没有中文名字，徐卫东觉得一定要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。一天，外甥女的到来让他灵机一动。
徐卫东：恰恰看到我的外甥女，还擦了点红指甲油，拽起这个葡萄的时候，发现这葡萄和她手指太相像了，简直就是个美女的手指，那个时候灵光一现，这个品种就可以用“美人指”来命名。
记者：现在这个还不算成熟？
徐卫东：还不算成熟，按我的感觉就五六分成熟。我的手就是男人指。
徐卫东把葡萄命名为美人指，拍了这张照片发表在核心期刊上。美人指这个响亮的名字，很快就在行内引起了巨大的关注。
葡萄种植户吴建民：美女的手指那样的，一段，比例很长的，前面有一点红。
葡萄种植户殷健：葡萄还从来没看到这么长长的，跟手指一样的，从来没看到过。
美人指很快在当地打开了市场。那时候，很多人找上门来买苗，火爆程度超乎他的预期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就像这个芽，就是讲的一个芽多少钱，一个芽多少钱，就这样剪下来一段就是钱。
徐卫东：就是这样一种绿芽，一个一个芽，都不够供应，一个芽刚开始要五元钱。
一个芽五元钱，一颗美人指卖苗就能收入近一万元，这么赚钱的生意，徐卫东却有点高兴不起来。美人指奇特，产量却不高，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法解决。就在徐卫东发愁的时候，一次苗子被偷让他歪打正着找到了美人指增产的秘密。
1999年9月的一天，徐卫东接到了一个电话，一位自称姓王的外地客人要买美人指苗。苗早卖完了，可对方却有点不死心。
徐卫东：他经常打电话来问，他怎么怎么样，要种多少多少，有的时候一天打两三个电话。
半个月后，这位王老板主动找上门来，却没再提要苗的事，徐卫东带他在葡萄园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。可没一会儿，工人就跑来告诉他，那个王老板趁人不注意竟然偷偷挖了两棵美人指树。这让徐卫东一下子急了。
徐卫东：当时就跟他吵起来了。我说，你怎么能这样呢，我又不是不给你，我实在没办法，拿不出来。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苗子挖掉呢？
这块地的美人指葡萄树总共也不过十棵，徐卫东就指着它们第二年卖苗挣钱。挖了两棵树，就意味着收入减少五分之一。徐卫东非常懊恼，看着空空的地，他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，把葡萄藤拉长。
徐卫东：一根枝条就长两三米长度，挖掉以后没办法了，就把这个枝条延伸，延伸到五六米、十来米。
没想到，这个无意举动却有了意外收获。第二年，十米的葡萄枝上挂满美人指，产量比原来翻了一倍。被偷了两棵苗，竟然让徐卫东阴差阳错找到了美人指增产的秘密。

徐卫东：后来想想，我还真的很感谢他，有了这样一个机会，让我认识了美人指的一个秘密，让我知道了如何种好美人指的一个关键。
徐卫东命名的美人指一炮而红，当年仅靠卖苗，他就挣了一百多万。随后，他又引进这个葡萄品种，并命名为夏黑。
记者：这是叫什么？
徐卫东：夏黑。种葡萄的人，到了夏天都晒得黑黑的，这个葡萄也是这样，一到夏天它就黑了，所以取这么个意思，夏黑。跟我相比黑不黑？
靠夏黑和美人指，徐卫东迅速打开市场，到2002年时，他的葡萄种植面积近六百亩。一到葡萄上市的季节，工人们每天早上6点就得开始工作。徐卫东种出来的葡萄质量上乘，这样一穗就能卖到50元钱。徐卫东靠葡萄攒下千万财富，很多人跟着他种葡萄都能年赚百万。
葡萄种植户杨学俭：如果没有美人指，我现在还是一个工人。
葡萄种植户殷健：我说，我成功的背后，我最最感谢的是我们徐总。
短短四年时间，徐卫东从原先没出息的憨豆，变成了江苏省小有名气的葡萄王子。可随后，一个女性化的名字，却让徐卫东陷入了一场非议。
2002年时，徐卫东管理葡萄园，妻子经营这家直销店，忙的时候，两人几天见不着一面。一天夜里，徐卫东嘴里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，引起了妻子的警觉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我当时就踹了他一脚，他马上就坐起来了，他问我干嘛。我就问他，当时我就问他，我说你在说什么，什么达米娜？什么娜？他感觉就是很吃力，说累了，睡觉了，不要吵。
评弹唱词：你嘴上念的是达米娜，心中想的是达米娜。
让徐卫东做梦都惦记的达米娜，会是谁呢？
接下来一段时间，妻子发现徐卫东的行为开始有些反常，饭不在家吃了，甚至半夜还悄悄溜出去。一旦问起来，徐卫东的回答每次都一样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问问他，他就说在葡萄园里忙，做好了晚饭还不回家。
徐卫东到底背着自己在干什么呢？可妻子还没找到答案，在工人们中间又传出了一个流言。
徐卫东的员工赵士忠：听到有的人在我面前也说过，说你们徐总外面有外遇了。我说不可能的，我说不可能，他说人家外面说的多了。
徐卫东的朋友赵惠忠：像外国名字一样的，达米娜，是不是，反正少数民族的。
面对这些说法，徐卫东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，不是出去参加研讨会，就是在葡萄园转悠，给葡萄照相。终于在一天傍晚，妻子忍不住和徐卫东大吵了一架。
徐卫东的妻子陶继玉：非得搞明白了这个事情，才能够罢休，问他达米娜是谁，就问他达米娜是谁。
评弹唱词：分明你已经是迷上她。
听了妻子的质问，徐卫东哭笑不得，他直接把妻子带到这个葡萄园，揭开了达米娜的神秘面纱。
徐卫东：曾经非常心迷的达米娜，宽衣解袋子，初上红晕，像小女孩还没有成熟。
评弹唱词：达米娜是个新品种。

徐卫东念念不忘的达米娜，竟然是一株葡萄。原来，2002年，徐卫东非常看好达米娜这个品种，但引进后，叶子却很容易生虫。这种虫子只有晚上出现，徐卫东半夜偷偷溜出去，就是为了观察虫子找病因。
徐卫东没想到，老婆竟然会吃葡萄的醋，但他更想不到的是，这个故事竟然被张家港市评弹剧团创作成了节目，在大街小巷演出，一时传为笑谈。
达米娜让徐卫东的人气再度高涨，随后的四年时间，他的财富更是成倍增长。2006年时，徐卫东是江苏省众多种植户追捧的对象，也是业内公认的葡萄种植行家。可一次日本之行，让他又一次受到刺激，也让他发现了一个新商机。在日本的一家葡萄园里，徐卫东连和葡萄合个影的要求都被拒绝。
徐卫东：第一，不准碰葡萄。
记者：不准碰啊？
徐卫东：对。第二，不准碰叶子。
入行十五年，徐卫东见识过无数葡萄品种，有什么葡萄是他碰都不能碰的呢？一打听，他才发现，照片上这个葡萄确实不一般。
记者：这个就是那一串葡萄？
徐卫东：对，一穗葡萄能卖到12600日元，折合人民币800元钱一穗。
记者：一穗是多少个？
徐卫东：一穗大概是25个。真的震撼。你说人家一穗葡萄25粒，能卖我们800斤葡萄的价格，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比例？
电脑上的葡萄是日本新培育出的珍贵品种。徐卫东第一次见到这么贵的葡萄，他下定决心也要培育出自己的新品种，但在同行看来，根本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。
中国农学会葡萄协会会长晁无疾：一个品种从开始选到最后生产上，没有十几年时间根本不行。
葡萄种植户：私人的话很少搞，搞的话就是亏本。你搞出来品种，也不是自己的，大家共享。
对行内人来说，育种的投入是个无底洞，十年未必有收益，国内私人企业几乎没人敢做。徐卫东种了十五年葡萄，知道育种绝非易事，但他却不再满足一成不变的生活。
徐卫东：不喜欢今天是昨天的延续，明天是今天重复的生活，我喜欢创新，除了老婆孩子之外什么都要变，真的，真这样的，这才有意思。
眼前这棵葡萄树并不起眼，但它却是在太空里遨游过，2400颗种子里唯一存活下来的葡萄苗。
徐卫东：只有这一颗，是个独生子女。玩了一趟就花了三万多元钱，而且还倾注了我们五六年的心血。
为了培育出优良品种，徐卫东试过很多办法，甚至不惜用比黄金还贵上三倍的价格，把两千四百多粒种子送上了太空。然而，存活下来的，却只有这一颗。这让原本就不看好他的人，更加认为育种没前途。
徐卫东的员工赵士忠：有了这么多本钱的话，我还不如去投一个工厂，那个赚钱还好赚。
徐卫东：我跟葡萄有感情，我的生活当中离不开葡萄，在葡萄的世界里有一个我，叫徐卫东。
徐卫东憋足一口气，要在葡萄育种上做出点成绩。他花高价收集了一千多种葡萄，三年时间，他带着工人们做了上万次试验。2009年9月，一个新品种的出现，震惊了整个葡萄界。
江苏省农委园艺技术推广站研究员陆爱华：这个品种如果推出来，可能不光是我们江苏，包括我们周边地区，应该讲，可能也是葡萄发展的一个变化。

徐卫东：每一次都要去看一下，看了以后心里特舒服，虽然才长了一小串，那么一小串，太让人兴奋了！
这就是徐卫东寄予厚望的葡萄，他命名为小辣椒，是美人指和另一个品种杂交的后代，也是徐卫东育种六年来上万次实验里，外形最与众不同的葡萄。
徐卫东：带钩的。
记者：这吃起来什么味道？
徐卫东：又甜又脆，嘎嘣脆，还没熟，真的熟了，真的好吃，脆脆的，就像吃什么呢？嚼那个冰淇淋一样的，脆的冰淇淋，又甜又脆。
徐卫东白天管理葡萄园，晚上还要去当地的健身馆练瑜伽。他告诉记者，他要把身体锻炼好，更好地种葡萄。从2004年至今，徐卫东一直被推选为江苏省葡萄协会的会长。现在，他正在打造一个以葡萄为主题，集餐饮、娱乐为一体的文化产业园。
张家港市劳动就业管理服务中心主任李晶：人人都想做老板的，但是有的时候，可能他不太清楚怎么去做，所以我们做的工作，一个就是在这方面进行一些引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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